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秋天美极了,这座号称“南美巴黎”的都市,宛如一只羽裳斑斓的水鸟,伫立在蜿蜒曲折的拉普拉塔河的南岸,背倚“世界粮仓”潘帕斯草原,翘首眺望着碧波万顷的大西洋。它的上面是万里如洗的蔚蓝色天空;从高处看去,整个城市宛如一张铺开的特大棋盘,各式建筑随处可见。城市里多是酷似中世纪城堡的小钟楼,这些钟楼墙壁洁白而厚实,门窗上圆下方。城中还有不少哥特式教堂、罗马式剧院和西班牙式的庭院。布宜诺斯艾利斯有四百多年爱憎分明的历史,1539年9月,西班牙人门多萨率领一支一千多人的远征队,分乘12艘船只从西班牙的圣卢卡尔港起航,开始对阿根廷进行殖民征服。这支部队在拉普拉塔河南岸登陆时,一个名叫桑乔·加西亚的人喊道:“这个地方的空气多好啊1”这句话于是成了这座城市名称的由来。
作为南半球第一大都会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一座四季常青、风光如画的城市。城内和城郊到处可以看到片片绿茵茵的草坪,无数街心公园都由绿树环抱着,使整座城市显得清新、明丽。著名的帕勒摩公园。占地30平方公里,园内草木葱郁,百花竞妍,两个人工湖碧波荡漾,轻舟如梭。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西北郊,有一座美丽的虎城,位于巴拉那河口的一块三角洲。河道纵横交错,形成无数个天然的、绿树掩映的小岛。
脱离梅花党的金识和苏菲就隐居在这里的一座小岛上。三个月前,她们从香港乘飞机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买了一套公寓。过起幽静的隐居生活。
苏菲携带巨款,为她们的生活奠定了雄厚的基础。她们有时在河上泛舟,欣赏晚霞和明月;有时在酒吧观看阿根廷民间歌手的演唱;有时开着自己买来的雪弗莱轿车,来到岛上的密林里,生起篝火,烧烤一顿阿根廷人最喜欢的别有风味的烤牛肉,有时晚上就在河边清新的草地上,搭起帐篷过夜,第二天乘游艇饱览巴拉那河的自然风光。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秋天更美丽,金色的树林特别使人心荡神摇,遍地的落叶就像黄金,一片金灿灿的,有些像绝妙的黄铜色的油画。河水显得更为蓝幽幽的,几只乳白色的汽艇横在岸边,周围没有人烟,偶尔有沙岛的幽婉的啼叫。
这一天,金炽举着报纸走到正在索咖啡的苏菲面前,不冷不热地说:“中国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成功地进行了第一次核试验。”
苏菲放下咖啡壶,苦笑了一下。“这和我们没关系了。”
金炽摸了摸头发,幽默地说:“可是台湾当局的行政院长对美国记者声称,**的核子爆炸,绝不影响光复大陆的政策。”
“这些都是屁话,鬼才相信,光复,光复,都叫嚷十几年了,还不是自欺欺人!”苏菲端着煮好的咖啡壶来到客厅。金炽跟着来到客厅。把报纸往沙发上一扔。
苏菲亲热地搂着金炽的脖子说。“亲爱的,不要再关心政治了,还是过咱们罗曼蒂克的生活吧!”。
金炽的脸上浮过一丝忧郁:“不知怎的,我有时梦中还出现缅甸边境学校的生活。”
苏菲瞧着金炽的一双眼睛,说道:“你一定是过惯了大陆的生活,在这和平的绿州过这种幽静的生活,还不习惯。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到美国、加拿大旅行,换一换环境。”
金炽有些担心地说:“咱们不能出去,总部会放过我们吗?”
“没关系,他们早就把我们忘记了。”苏菲轻松地说,跑到厨房做饭去了。
这一天晚上,苏菲约金炽一同到花园里散散步,金炽因白天打高尔夫球感到有些累,不想去,苏菲不愿破坏惯例,一个人到花园里散步。
花园里静极了,空气里洋溢着赛波花的芬香。赛波树高高地静静地站在那里,树叶翠绿欲滴,花分五瓣,鲜红似火,像凝聚着团团红霞,光彩夺目。苏菲知道赛波花是阿根廷的国花,阿娜依是反对西班牙殖民者入侵的阿根廷境内印第安瓜拉尼部落的女英雄,她在印第安人伤亡惨重和她的酋长父亲战死后,挺身而出重整队伍,顽强抵抗,不幸被俘。她在敌人面前大义凛然,威武不屈,最后敌人把她绑在一棵赛波树上用火烧死。传说阿娜依坚贞不屈的精神深深感动了赛波树,在她英勇就义时,未到开花季节的赛波树突然开出满树火红的赛波花。此后,赛波花也就成为民族女英雄阿娜依的化身,成为阿根人英勇不屈的象征、阿根廷人经过30年的评定,1942年正式确定赛波花为阿根廷国花。
苏菲坐在一个石凳上默默地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走进楼里。她缓缓走上小楼,没有看见女佣,她来到卧室,只见金炽正躺在床上发抖。
“你怎么了?”苏菲关切地问。
金炽恍恍惚惚地说:“我刚才打了一个盹儿,又梦见了那个该死的训练学校,梦见了黄教务长和索拉教官。”
苏菲说:“教务长已死在大陆上了,你莫非梦见了她的魂儿。”
金炽苦笑着坐了起来。
苏菲去厨房煮咖啡,一会儿金炽见她脸色苍白,身体发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咖啡洒了一身。衣裙上有一大片褐色的湿迹。
“你......怎么了?”金炽惊奇地问。
“厨房......”苏菲惊得说不出话来。
金炽惊疑地走进厨房,只见墙上有两个用炭写的英文字母:PP。
金炽脑袋一下炸了,双腿剧烈打颤儿,他踉跄地奔进卧室,只见苏菲倚在床上喘气。
“来人!来人!”金炽大声叫着。可是女佣不知到哪里去了。
“咱们走,快走,快离开这里。”苏菲发疯般扑上去,抱住了金炽。
“这么黑的天到哪里去呢?要是走也要到明天天亮再走。”金炽惶惶惑惑地说。
“女佣呢?”苏菲问。
“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来到女佣的房间,只见空无一人,桌子上压着一个纸条。
金炽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先生、太太,我家里来电话,告诉我说我的孩子患了急性肺炎,我找你们请假,太太不在,先生躺在床上睡着了,因此我才留言,见谅。女佣菲丽亚。
金炽和苏菲慌里慌张地来到楼下大厅,只见厅门大敞,二人关紧了门,反锁上。然后又来到二楼,把窗户一个个关好。一切就绪,又回到卧房内。
“金炽,你看!”苏菲忽然指着墙上对金炽喊道。
金炽一看,只见就在他们出去的时间里,不知是谁又在卧室的墙上写了“PP”两个字母,字母是用鲜血写的。
金炽吓坏了,慌忙拉着苏菲来到书房里,两个人倚在沙发上。金炽上前锁上了门,又把椅子和写字台堆在门口,堵得死死的。
这时,灯忽然灭了,屋内一片漆黑。
“真糟糕,怎么这时候停电?”苏菲将身子紧紧贴在金炽身上。
金炽推开苏菲,走过去把百叶窗关好,拉上了窗帘。
“熬过这半宿就好了。”金炽鼓励着苏菲、壮着胆子咳嗽了两声。
“你说是停电吗?”苏菲小声问,。
“就是停电!”金炽肯定地说,他不容任何其他原因。
“手枪呢?”苏菲提醒金炽。
金炽着急地说:“哟,你不提我差点忘了,在卧室床上的枕头下面,我去取......”
“别取了,门口堵得死死的,你走了,我害怕......”苏菲扯住金炽。
苏菲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她抬起眼睛说:“这使我想起母亲的命运。”
“什么命运?”金炽问。
“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的父亲是华人,母亲是个犹太人。”
“犹太人?”金炽惊奇地自语着。
“我父亲在新加坡经商时认识了我母亲,二人一同来到德国,开了一个首饰商店。1919年德国纳粹党成立后,希特勒就宣布:‘只有属于日耳曼血统的人才是德国人,犹太人不属于德国人。’1933年希特勒上台后,便把迫害犹太人作为正式国策,说犹太人在政治、道德和生理上有先天的缺陷,是德国的民族祸害。禁止犹太人与日耳曼人通婚,怂恿日耳曼人侵吞犹太人的财产,犹太人的商店、住宅开始遭受抢掠。许多医院、旅馆、公园。影院也不准犹太人入内,有的地区宣布是无犹区。1938年11月9日晚。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反犹预谋行动。德国外交官拉特在巴黎被一个犹太青年杀死,24小时后,纳粹分子在德国各地举行了大规模的火炬游行,接着捣毁了数以千计的犹太人的商店和住宅,三万多犹太人被关进集中营。我父母开的商店也遭到洗劫,父母只好逃到乡间。1940年开始,希特勒曾计划将全欧的犹太人遣送到非洲的马达加斯加岛上,纳粹先后在波兰、立陶宛、乌克兰等地设立了许多犹太区和集中营。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纳粹首先在侵占的苏联领土上开始灭绝犹太种族的行动。从1941年夏天至1943年2月,纳粹在苏联共杀害300多万名犹太人。在欧洲共有600万多名犹太人遭到屠杀。1942年,我的母亲生下我,与父亲一道离开德国,逃往亚洲,没想到在火车上被纳粹发现,父亲眼睁睁瞧着母亲被纳粹分子剥了皮,那张人皮做了灯罩。”
苏菲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金炽问:“希特勒为什么那么仇恨犹太人?”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作为战败国的德国,经济十分困难,而在德国从事商业、金融业的人多是犹太人,希特勒等人通过吞并犹太人的财产,捞到不少好处,也为经济军事化提供了财源。多少年来,我一想起母亲的惨死便不寒而栗。在特务训练学校,一看到那个纳粹流亡分子索拉教官,就有一种恐感。”
苏菲说着说着睡着了。
一股冷风袭来,苏菲醒了,她伸手一抓,不见了金炽。窗户敞开着,她来到窗前探头一瞧,月光下金炽正躺在那里。
她大吃一惊,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恐惧顿时消失了,她发疯般搬开那些桌椅,打开书房的门,跑了下去,又打开大厅的门,来到那书房的楼窗下面。
金炽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出一丝苦笑。不知是他跳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地上没有血迹。
苏菲一回头,索拉教官出现在身后,她的面孔苍白,眼睛冒出凶悍的光芒,鹰钩鼻子高高的,她的身后立着两个彪形大汉。
苏菲感到一切都完了,她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气力,她呆呆地问:“你们找我干什么?”
“去刺杀那个女总理!”索拉教官一字一顿地说,脸上毫无表情。